电影故事]《十万个冷笑话》：从网剧到过亿电影

　　上映十天后，《十万个冷笑话》电影版票房正式突破亿元大关，这意味着这部源自互联网的无节操动画不仅打破了“国产动画片票房六千万封顶”的天花板，也成为了2015年开年第一部现象级的国产电影。就在国产动画犹如中国男足一般令人无法直视的今天，《十万个冷笑话》电影版似乎又让人看到了国产动画杀出血路的一线生机（文/企小鹅）。
　　《十万个冷笑话》最早是由作者寒舞发布在“有妖气”网站上的一部连载漫画，至于什么是“有妖气”，该公司的百度百科上开宗明义，“有妖气，一家几乎没有营收的原创漫画平台公司”。
　　没钱，不仅是“有妖气”的专属，也是整个中国动漫产业惨淡的缩影。因为创作始终无法与市场接轨，做原创动漫在国内几乎一直无法成为一门养家糊口的手艺。“有妖气”出品的另一部动画片《端脑》的作者壁水羽曾经感慨，在中国漫画家还不如要饭的，“要饭的伸出手，你还可能考虑给他一块两块，画漫画的想要管人要钱，人家就会说，哎哟，看你画是瞧的起你，还敢要钱？！”
　　劳动者尚且无法解决温饱，更别提公司的盈利模式。“有妖气”的创始人，日后也是《十万个冷笑话》的制片人，江湖人称“不董”的董志凌并不讳言，“有妖气”就是在几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争抢的情况下走上了国产原创动漫平台之路的，“我们当时完全不知道钱从哪来，我们只是觉得一定要有人迈出这一步。”
　　不董所说的这一步，就是将原创漫画改编成动画的过程，在日本欧美，这是动漫产业盈利的主要模式，不董一直奇怪，“国内怎么就没有人做呢，大家脑子都进水了吗？”
　　其实不是没有人做，而是做的不对。不董分析，制作国产原创动画的分为两种心态，一种是对于品质没有要求，用“十冷”导演李姝洁的话形容就是像中国男足一样靠扶持骗钱，做出来的东西自己都不爱看（“我就不信《雷锋》的作者自己真的会爱看这个动画片”）；一种则是太过理想化，“我们见过很多这样的原创动画，做得很精致很用心，但是做着做着就没下文了。”
　　所以，在“有妖气”决定将自己平台上的原创漫画动画化的时候，他们选择了《十万个冷笑话》。从内容上，《十万个冷笑话》的风格与在网络上风靡一时的日本日和漫画相近，幽默搞笑一直被广大网友喜闻乐见，这就避免做出来的东西自己都不爱看；从成本上，“十冷的要求也相对低一点”，至少不会做着做着没下文了。
　　抱着“本着少亏一点，不要花钱花太猛”的心情，不董找来了同样也在“有妖气”发表过漫画的卢恒宇、李姝洁来担任《十万个冷笑话》网剧版的导演。本身也是穷人的卢恒宇李姝洁一边拿着很低的导演费，一边热情洋溢的做着《十万个冷笑话》的动画，一边忧心着《十万个冷笑话》靠什么挣钱。
　　于是在《十万个冷笑话》网剧版第一次配音的时候，卢恒宇曾经深沉而又忧伤的问不董，“你到底想清楚了没有？做动画很烧钱的，你到底靠什么挣钱啊？”不董当时的心态很乐观，“其实很多互联网公司也不知道钱是怎么来的，但是他知道市场对这个是有需求的，你把好的产品做出来，天使啊种子啊这些风投就会来了。”
　　现实当然没有不董想象的那么美好，“传统公司不会在动画片上投放广告，因为他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再一问价，哟还不便宜，就更不投了。从零到一的过程还是挺艰辛的。”
　　为了给《十万个冷笑话》拉广告，不董卢恒宇他们也积极开动脑筋。在第二集匹诺曹篇的片尾，卢恒宇就戏仿《中国好声音》片尾华少口播广告赞助的方式，播出了一大堆胡编乱造的赞助商，最后特别强调“本片现在还没有赞助期待您的加入。”
　　很快，《十万个冷笑话》在网络上成为现象级的动画片，一些对于网络关注度高的商业赞助也随之而来，《十万个冷笑话》也成为了中国动画史上第一个有口播赞助的动画片，最多的一集片头有九个口播广告，多得让不董有些不安，“毕竟全看下来时间挺长的，之后就不敢放这么多了。”也是在九个口播广告前后，网剧版《十万个冷笑话》正式实现盈利，卢恒宇再也不用担心“有妖气”靠什么挣钱了。
　　网剧版做到第四集，基本上还没开始挣钱的时候，不董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准备筹拍《十万个冷笑话》电影版了。在不董看来，这是“有妖气”商业战略三部曲的第三步，第一步是网络漫画平台，第二步是原创漫画动画化，第三步就该进军大银幕了。
　　不董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导演卢恒宇和李姝洁。虽然《十万个冷笑话》网剧版的火爆没有让卢恒宇和李姝洁的生活发生太大的变化，“还是挺穷的”两个人还是高高兴兴的投入到了电影版的前期开发当中，知道有一天晚上两人躺在床上还在继续聊剧情的时候，李姝洁忽然一拍大腿，“完了，咱们还没聊钱的事哪！”
　　艺术家卢恒宇和李姝洁可以不聊钱，但是制片人不董却不能管钱的事，“既然想拍电影，那么问题就来了，需要多少钱？应该怎么拍？注意事项有哪些？风险有多大？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弄那就是找死。”
　　在深入了解了我国动画电影产业现状之后，不董得出的结论是，“很糟糕”。“第一喜羊羊确实杀出了一条血路，随着这个模式的成熟，后面都是一拥而上的跟风之作。第二，我们这种模式的，出现过，没成功过。第三，电影的回报率比我们想像的少得多了，只有三分之一的票房能回到制片方。第四，这个行业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不董看电影市场很糟糕，市场对“十冷”的态度也好不哪去。不董开始接触电影公司之际，正值《魁拔2》票房扑街之时，《魁拔2》350万的票房成绩足以浇熄整个市场对于原创动画电影的热情，至少不董感受到的基本都是冷淡，“支持项目的公司挺少的，我们又谁都不认识，启动过程不太顺利。”
　　最后，最早接触《十万个冷笑话》电影版的万达成为了有妖气的合作伙伴，除了“对于项目的了解和喜爱的程度很高”、“很喜欢又很懂电影”之外，不董老老实实承认，“因为万达有院线。”
　　当时国内的电影市场上，国产原创动画片票房比较理想的差不多能到5000万，据此有妖气和万达倒推出了《十万个冷笑话》的整体预算，根据预算，有定下了一年的制作周期。
　　一千多万的投资和一年的周期听上去好像比网剧版《十万个冷笑话》改善多了，实则还是令卢恒宇和李姝洁挠头，最难以解决的正是从网剧版就开始被诟病的画质问题。在《十万个冷笑话》的网剧时代，画质就是导演经常拿来自嘲的话题，在网剧版匹诺曹篇中，匹诺曹想要毁灭地球，于是把鼻子顶着地球表面高喊“《十万个冷笑话》是一部画面精美设定严谨制作精良的动画片”，于是因为说谎鼻子变长被顶到了月亮上去。到了电影版，卢恒宇和李姝洁承认，作为中国动画的从业者这样的画质依旧对不起观众老爷们。因为国内动漫业整体制作水平落后，导演要求的画面经常做不出来，直到成片已经做完马上就要输出了，卢恒宇和李姝洁还在工厂一人抱着一个电脑在修改那些不合逻辑的错误动作，“能抢回一帧是一帧。”
　　但不董还是坚持认为，《十万个冷笑话》是一部有品质的动画电影，“有观众说你们画质都这么坑了还好意思说有品质啊，但‘十冷’本身就是一部靠故事取胜的动画片啊，好东西不一定是好画面。举个例子，郭德纲说相声你会笑，换成吴彦祖了你还会笑吗？”
　　然而靠和吐槽安身立命的《十万个冷笑话》，在电影版里也收敛了不少，甚至有公众号因为其“口味变轻”而愤而给出差评。但在不董看来，《十万个冷笑话》既然做的是一部院线动画电影，就势必要配合电影审查的体制，做不到网络版那么重口味也是情理之中。而卢恒宇则为这种改变感到很骄傲，“好不好看和口味重不重没关系。自己创作不给力就去责怪审查制度，怪环境，这么怨天尤人没意思。迪斯尼、皮克斯那么多经典的电影，人家传递的也是正能量是主流价值观。所以我觉得我们一直坚持的理念是对的，我们还原了电影的本质，电影的本质还是要讲故事。我们遵守一部电影的基本结构和它应该有的创作规律，不会破坏一点，因为前辈留下的宝贵经验是有用的。”
　　卢恒宇和李姝洁说，他们做动画片的标准一直是把自己当成观众，扪心自问自己到底爱不爱看。《十万个冷笑话》电影版上映的时候正赶上元旦，卢恒宇李姝洁工作室的员工们凑在一起，说咱们怎么跨个年呢？不如把网剧版《十万个冷笑话》再看一遍吧，于是全公司集体又把十三集网剧版看了一遍，“我们相信，我们爱看的，观众也会爱看。”
　　与不董在接触电影公司时遇冷的感受不同，万达的制片人陈洪伟从接触《十万个冷笑话》电影版这个项目开始就觉得这是一个宝藏，“我们在什么档期上映都ok，有人问我票房预期，我们的目标是上映，因为上映就赚钱。”
　　“《十万个冷笑话》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动画电影，因为一提动画电影好像就是低幼的东西，《十万个冷笑话》根本不是。的问题就在于它定位一直不够清晰，主流的观众人群是谁？是年轻人，是情侣小白领大学生。在《十万个冷笑话》之前，定位年轻人的动画没有鲜活成功的案例，但之后一定会变好。”
　　作为制作方的制片人，不董也强调了相同的观点，“我们要做的首先是一部电影，你的参考标准就应该是是不是符合电影的标准。我们不求合家欢，只求打透年轻人，适合小孩看的动画片年轻人谁要看啊！”
　　按照这个思路，就有了让陈洪伟很得意的第一次发布会以及第一张海报，海报上是一个哪吒奔跑的背影，肩上扛着一个地球。“我们就是不想呈现动画质感，这张海报你放在好莱坞也一点不违和，一晃神还以为是好莱坞电影呢。”甚至有妖气过来问用不用在频道投点广告？也被陈洪伟断然拒绝了，“一是没钱，二是没必要，你投了反而会模糊定位，话说回来，要是有必要就有钱。”
　　同样，陈洪伟也不认为《十万个冷笑话》电影版会是一部粉丝电影。“什么是粉丝？你得有忠诚度，跟了两年的那叫粉丝，但是我们做过很详细的市场调研，在年轻观众里，《十万个冷笑话》知名度很高，但是全看过的很少，因为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所以我们就不要指望粉丝能做成什么样，而是要把内容辐射青年人群，用他们喜欢的笑点，他们的逻辑方式，针对他们去营销。”
　　按照这个思路，又有了让陈洪伟很得意的第一支先导预告片。预告片专门请来了给好莱坞配音的美国配音演员，按照好莱坞预告片的路子来了一版。“很多人都是看过这个预告片之后才对《十万个冷笑话》刮目相看的，因为这样的之前从来没有过，很有诚意，bigger很高，后来《奇葩说》和《最强大脑》都戏仿借鉴了我们这版预告片。这就是和互联网人群最好的互动，内容上有新鲜点，给大家出人意料的感觉。”
　　《十万个冷笑话》的互联网基因不止体现在这版预告片中，也体现在那些从网剧版就开始赞助它的互联网金主身上。电影版《十万个冷笑话》里无节操的植入了各位互联网金主的品牌而成为笑点和槽点之外，而金主回报他们的不止是真金白银，更有难以计数的宣传资源，“我们说是零硬广，事实上客户投放的硬光比还高，像xx易购的分众楼宇广告资源量就很高。我们投的钱少花的精力多，角度细节远远超过普通电影。”陈洪伟如是说。
　　上映八天，《十万个冷笑话》顺利破亿，不董对这个票房成绩打出了九分，没到十分满意，“因为客观上整体环境就是如此。”陈洪伟则觉得，“投入的很狂热的电影，即便没有达到票房预期你都会很有收获，票房这个东西天注定，是多少就是多少，更有意义的是，对于现在的国产电影而言，很多老的东西还在，很多很陈旧的东西都在。但是现在的观众都是以八零后为主，我们应该看到未来，做出很洋气、很年轻的产品来。”
　　而艺术家卢恒宇和李姝洁，看到的是另外一幕。有一场《十万个冷笑话》散场，他们走在人群中，看到一起来看电影的几个人年轻人，在路上就玩起了百分百空手接白刃的游戏。一个人扮演李靖挥剑一砍，其余的人就齐刷刷在他面前跪下。在年轻人的笑声里，卢恒宇问李姝洁，你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宛若少年？“我们希望自己和这个行业的从业者都能不忘初心，《十万个冷笑话》是可复制的，但还应该有更多的不同的类型，不能一个出来大家全部，还是要想想你做动画的初心到底是什么。”